大雪日回望故乡

人一提到故乡，总有一种别样情怀，一种天然的亲切感，仿佛见到久别的母亲似的。这种悠悠乡情是独有的任何情分无法代替的。因为这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一种乡情、一种记忆、一种缘分。

一九五六年到一九七五年，我在故乡整整生活了十九个春秋。人在童年的记忆是最鲜活的、最清晰的、也是最难忘的……

今天是大雪，古代有“大雪满张弓” 的诗句，今年的大雪时节，在温暖的三亚市，由于菲律宾的台风仍有寒意。面对大海我油然想起了五六十年代，故乡漫天遍地的大雪。仲冬时节的大雪天，望着纷纷扬扬的六菱雪花是儿童顶高兴的时候，我们一伙同龄人兴奋中像疯了似的，冒着严寒撒开脚丫飞跑，在大院里扣麻雀，在雪场上堆雪人、打雪仗，奔跑嬉闹中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如痴如醉，雪团飞到脖子上，飞到头上也不在乎，只是一味反击，忘乎所以。

我家西院的任江喜长我一岁，东院的蒋来锁、村东的梁德喜、坡下的霍金喜、楼院的郑银锁都和我是同岁，一群活蹦乱跳的“小猴”。王保平、王银龙、徐刘记属鸡比我们小了一岁。村西的冯管子、卫跟胜、冯明堂一羊两马，正好十二金童，堪比红楼梦里的十二金钗，各有千秋。我们曾一起读书识字、一起放牛牧羊、一起艰辛劳作，同甘共苦。

大雪天里最好玩的还是在故乡封冻的河床溜冰。从西庄的后沟底到东庄的溅子崖一条银色长龙，大约一公里的冰河上十二金童演绎了无数的嘉年华。故乡人在大雪节气来临时，注重冬藏，早睡晚起，以待日出。家家户户都磨炒面，窝酸菜，有的人家还摊煎饼，炖羊肉，土炕烧的暖烘烘的。牛羊入圈食干草，而勤劳的农民也不闲，烧石灰，下煤窑，为了生计而奔波。而这样一个只有不足200口人的山村却出了不少寿星；我的姑姑今年95岁，伯父91岁，我父亲87岁，姐弟三人都长寿。西庄白跟辰母亲94岁，蒋来锁母亲90岁。80岁左右的很多。

仿佛刚刚与小雪的晨光轻拥而别，似乎还能听到它恬静的呼吸声，大雪逶迤而来了。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一个节气，是冬季的第三个节气，更是仲冬的开始，意味着“冬渐深，寒意浓”。古有“小雪封地，大雪封河”之说。古人云“大者盛也，至此，而雪盛也”。北方有“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”的自然景观，南方也有“雪花飞舞，漫天银色”的迷人画图，东北的冰雪节流光溢彩，冰雕玉塑更是给人如入仙境之幻觉。但在我心目中故乡的冰雪最清纯、最自然、最沁人心脾、最亲入骨髓！

“白雪欲求吟咏句，穿枝掠院演梅花”。故乡的雪花纷纷扬扬，带着天边的祥瑞从天而降，滋润良田，消病灭灾，预兆丰年，更给我们迎来大闹天宫，气壮山河的童趣。

站在北梁南山，瞩目远望，又仿佛是一张盛大的泼墨图，酣畅淋漓地用极致的白，涂抹着万里河山，千山万壑到处是琼花碎玉，银装素裹。有诗经的大雅，有楚辞的浪漫，有唐诗的磅礴，更是宋词的豪放。一时大雪给山川万物盖上锦被貂裘，给裹在严寒里的青少年以童话般的灵动遐思，神奇而无暇的梦幻！

满天空的飞雪，似往来翩跹，寂静无言，却留韵深长。是说不尽的美好，依然在心底飘扬；是写不尽的思念，穿尘清绝成荷香；是一首首诗行，柔软着流年里的凛冽与疼痛。

晚来雪簌簌，风萧萧，仔细听，那是一曲天籁妙音。屋内黄泥火炉烧的通红，烤熟的土豆令人垂涎，温热的烧酒气暖香浓，把酒言欢，其乐无穷。金色的岁月，绿色的时光，红色的向往。同伴们打扑克，猜谜语，说说贴着心痛的那人那物，那此起彼落的月华与潮水，泪水的笑容。

总有一种场景让你难忘，半晚时分窗外落雪纷纷，屋内灯火微明，拥衾，烤红薯的香气四溢，听灯下缝衣纳鞋的母亲讲着古老的乡村故事，美丽的神话传说。

总有一个画面让你念起，冰河之上，滚腾奔跳，上下滑动，来回穿梭，冰道雪景，喧笑连天，童真情趣，别有味道，回味无穷。

总有一场温暖让你重温，暮雪沸扬，与旧人相依，与发小相逢，十指相扣，忘情相拥，依稀如梦，不言一生，只观一时。邂逅一场大雪景，便是心花怒放时。浅浅地喜，深深地爱，拣清芬入骨，拥美好入怀。就算山寒水瘦依然有人情深意长，依然有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，依然有人给你不逊梅的香，给你不输雪的白。

大雪丰美，青春已逝。冬日的时光，适合慢慢来度。回望岁月，十二金童中江喜，德喜，管子已驾鹤西行。金喜，跟胜，明堂已迁居襄汾、曲沃和内蒙古，各奔东西。刘记，来锁，银龙，保平老而弥坚，穿梭在城乡间，我每每回乡必邀同龄人在王家大院望远亭下，把酒临风，其喜洋洋。岁月悠悠，乡情浓浓。“天若有情天亦老，人间正道是沧桑”。

大雪壮美，青春二度。但愿人生双花甲，阅尽人间喜悲剧。让我们把诗与远方放置在一曲清歌里，一本闲书里，一樽温酒里，慢慢听，细细读，徐徐品。让我们豪情再起，把一地烟火捆扎起来，放进一粥一羹里煲煮，直到飘出炊烟的暖，烧酒的香，故乡的韵，发小的情。凝神细听窗外雪落青瓦，雪覆松柏，雪盖青麦的妙音；极目远望，群山的舞龙驰象，天空云卷云舒，大千世界，变幻无穷，天上人间，真善唯美。（王月喜/文 王兴国/摄影）

编辑：卫红辉